62第六十二章(1/2)

作者:闻檀

明月曾照小重山62第六十二章

大相国寺不远处的小甜水巷, 人流熙熙攘攘。各类铺子挑着旌旗,仍然炊饼飘香,金器琳琅。

一辆悬了盏无骨灯的青帷马车停在了谢氏药行的门口, 有个戴着帽帷的年轻少女被扶下马车,一见便知是谢家有头有脸的人来了。

周围的人见谢氏药行的大掌柜葛掌柜亲自出来迎接少女, 更是好奇,可葛掌柜接到少女, 便请她朝谢氏药行里面去了, 半点容颜也看不到,他们也只能失望收回目光。

昭宁随着葛掌柜往里走, 一边听葛掌柜道“我瞧着像是真药一般,只是原主人不肯到药行里来等,只能烦请娘子亲自去一趟”又迟疑道,“不过大娘子, 原主人的住处在寺桥瓦子里”

瓦子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处, 世家贵女是极少去的。不过昭宁是什么人,她道“非我亲自看,你们也不能分出真假, 母亲的病要紧, 这些于我来说都是小巧”

见大娘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葛掌柜心里更是敬佩几分,这时候有个眉清目秀的药童匆匆前来,行了礼道“大娘子、掌柜, 恐怕得快些。小的得了消息, 那原主人只怕传了些风声出去,还有旁的人赶来买,说是左司郎中家的人”

虽早让人暗中查找, 但这样铺天盖地般寻觅,难免会走漏了消息。左司郎中家的,那势力也不算小,谢昭宁听了也心里一紧。

葛掌柜听了也不耽误,连忙带着昭宁匆匆出发。

寺桥瓦子极近,不好通马车,因此便是步行前去,一行人从后院的门出去,转了两个拐角,通过一条长长的巷子,便到了寺桥瓦子的地界。

瓦子里甚是热闹,许多江湖杂耍的手艺人正在卖艺,街边不乏饮食、赌坊、勾栏之类的处所。往来的妙龄女子描眉画目,甚是貌美。男女老少皆游走在这瓦子之中看杂耍,听唱腔。

葛掌柜想着方才的消息,有些愧疚“大娘子见谅,早知我应当先买下来若是真药被人买走,却是我的过失了”

谢昭宁如何会怪他“你也是稳妥起见,切莫自责”那原主人要价定是个令人十分咋舌的数字,若是不知药的真假,葛掌柜又怎敢擅作决定买下呢。只是这样一来,能不能得到这药变得十分莫测,昭宁心里也忍不住有些着急起来。

葛掌柜带着昭宁拐角进了一条巷子中,那巷子边有一家极大的盛兴赌坊,数个挎刀之人守在赌坊门口,面容凛然寒森。昭宁看了两眼,这些人怕是赌坊养的打手,这寺桥瓦子果然鱼龙混杂。

此时葛掌柜带着药童走在前面,昭宁带着樊星樊月跟在后面。葛掌柜也生怕药被旁人买走了,心里着急,一边询问那药童的话,一边走得飞快。昭宁已在金明池走了半天,脚速有些跟不上,待转过两个拐角,眼前却出现了两条岔路,昭宁发现她竟失去了葛掌柜的身影,不知他走了哪条路

昭宁仔细看去,他们走的这巷子甚是奇特,周围仿佛是民居,可是两侧白墙高立,弯弯绕绕很是曲折,随时一折身便可能不见了人影,却还不能察觉。

此间民风甚是混乱,昭宁也不敢胡乱走,正犹豫选哪条路时,却见前方的一条巷子的尽头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个身影过得太快,昭宁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那个背影竟好像是沈先生

是她看错了吧,阿七在读书好生准备科举,怎会来此处

樊星则道“大娘子,葛掌柜方才走的像是这条路”

她指的正是方才沈先生的背影一闪而逝的路,昭宁听此,想着找药要紧,便带着樊星樊月朝着这巷子中走去。

谁知刚跨入这条巷子之中,她就顿感觉到了一阵锋利而危险的杀机

昭宁年幼时同青坞出门游玩,曾被党项人抓过,便是那次刺激了她第一次眼盲发作。至此后,她对杀机便有直觉般的反应。

来不及多说,昭宁一把拉起樊星樊月往后跑去。刀光剑影之间,两侧窄墙之上竟跃出十数个穿着粗衣的蒙面之人,朝着三人袭来樊星樊月毕竟是跟着军中习过武的,她们两脚便将最近之人手中的刀踢飞,飞快地从地上捡起刀来,边护着昭宁边往后退。

这时候又从她们背后跃出一群人,竟与这些人对阵在了一起,这些人却穿着布衣,每个人都戴着斗笠,只能看清一半的脸。个个都下手凌厉,毫不留情。

谢昭宁不知是怎么回事,光天白日的,这些人怎会如此行事但她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与樊星樊月二人对视一眼,三人立刻朝着巷子口跑去。樊星樊月朝着一条巷子跑去,谢昭宁被冲出的布衣之人一挡,只能朝着另一条巷子跑去。

昭宁想跑到人多的去处,这帮人总不至于追过来吧

但刚跑几步,穿过一大片,如瀑布般垂泻而下的紫藤花,她却看到前方一个站在路边,穿着布衣的高大身影,似乎正仰头凝视不远处,不是沈先生还能是谁

昭宁想着背后那两群混战之人,只怕他们若是追上来,先生会有性命之虞连忙对他道“先生,你快同我跑,后面有危险”

沈先生看向她,他仍是那副端然的模样,可神情似乎与那夜她初遇他时不同。他眉头微皱,开口问道“你怎的在此”

昭宁心道,你还问我,我却也想知道,你一个准备科举入仕的读书人,到这瓦子里来做什么谢昭宁听到背后金戈之声更近了,而沈先生却还一副丝毫不觉危险的模样,心里一急,顾不上男女大防了,道“咱们先脱了险再说”

说罢拉着沈先生的衣袖便往前跑

两人穿过许多弯折的巷子,上次是灯会焰火,这次是青天白日被人追杀。昭宁只听背后刀剑声相交成一片,不知是否是方才那群粗衣之人冲了过来。先生任她抓着他转了两条巷子,穿过巷子上伸出来的各种树的枝桠,百姓们晾晒的衣裳,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可谢昭宁却顿住了。

巷子的尽头竟围拢过来无数的着粗衣之人昭宁想着是否立即后退,但是回首一望,只见来的那条巷子也涌来了粗衣之人原来是落入了他们的包围之中

昭宁却未曾看到,身后的沈先生见此情景,看她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同时做了个手势,已埋伏好的禁卫军便将弓弩放下,随时等着射杀敌人的指令。

而在更远些,昭宁没看到之处,那些粗衣之人流窜于街巷之间,暗巷中还有无数的禁卫等候,千军万马一般,训练有素地将悉数这些人拿下,无数的缉捕和镇压正在发生之中。

昭宁眼前只有那么两拨人,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一是想着该如何脱困,二是想着这些人明显不像是普通的劫匪,她与这些人素未谋面,他们为什么要同她过不去

眼看着这些人越来越逼近,昭宁左右一看,却是正巧,这巷子的围墙上有扇木门,门竟是虚掩的,想必是某个民居的后门。且不远处,方才与这些粗人之人缠斗的布衣之人也在缓缓靠近中,便道“先生莫急,咱们暂且避一避再说吧”拉着沈先生进了民居中,将桐木门合上,木门的铁栓也扣上。此时那些布衣之人终于涌了上来,外面打斗声不停传来,且还伴随着沉闷的撞门声,昭宁想这铁栓也支撑不了太久。她看了看,这院中荒废许久,堂屋似乎已经破损,檐下杂草丛生,木窗也掉了好几扇,但总归还是比空无一物的院子更能躲避。

昭宁带着沈先生一起躲进堂屋之中,略微放松后终于能看向沈先生,心想他一个读书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定是要吓着了,却不想也正撞上沈先生的目光。他身材高大,足比她高了一个头,这般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哪怕他的表情依旧温和,也显出有些压迫感来。

这样的感觉是阿七身上从不会有的。

阿七给她的感觉永远是包容的、温和的,像是长在暗处的一棵藤蔓,经年累月的生长着,没有苍松的参天,没有梧桐的夺目。所以她在心里勾勒过很多人阿七的模样,她想,即便阿七不是哑奴,应当也是个极性情温和的普通人,富有善心,否则怎会甘愿在偏院照顾她这么久。

就这一瞬间,昭宁却觉得沈先生是有些陌生的,她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她却发现墙头也涌出了许多蒙面之人的头颅,许是方才那些布衣之人已经被他们搞定了,张起了弓箭对着屋内。他们居然还有弓箭手

无数寒光森森的箭矢对准了屋内,饶是昭宁也难免觉得胆战心惊,心想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竟在汴京城中也如此肆无忌惮虽她与沈先生暂时躲在窗扇之下,料想是个看不到的盲区,可最后他们若是进来了,他们也难逃一死

昭宁看向沈先生,只见沈先生也正看着她。见她看过来,才移开目光看向外面那些寒气森森的箭矢,轻轻叹道“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昭宁心道,方才应是她的错觉吧,沈先生怎不会是阿七呢,她早便通过他的手骨,他的身世确凿了的,阿七方才许只是吓得狠了罢了。见沈先生看外面,以为他是心里害怕,自然了,面对这样的场景没有人能不害怕。她想着以前在偏院的时候,都是她惧怕、沮丧,而阿七想尽法子的安慰她。现在两人落入这般困境,到了她该安慰阿七的时候了,便认真地道“先生不要怕,我定会带你脱离险情的”

沈先生看了她一眼,说了声好。

谢昭宁又看向外面,却并未注意到,沈先生在瞬间看她的目光是极其漠然的。他面无表情,想她究竟要做什么他亦看到了不远处的一缕银光,正朝着二人的方向,却默不作声地看着谢昭宁。

谢昭宁也在抬头间,隔着庭院中一株槐树的枝桠,猛然看到对面极远处的阁楼上,仿佛有一点银光闪过。

那银光仿佛正朝着两人的位置射过来

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的回忆,阿七对她一日日的照顾,阿七替他敷药,阿七为她造了那样的小城池,最后是阿七因为她被赵瑾害死而现在,阿七也极有可能马上便要出事了,她还没来得及报答他她来不及考虑生死,而是毫不犹豫地就向沈先生扑了过去道“先生小心”

她扑得急促,两个人几乎都同时往后一仰,与此同时她的手臂也被擦伤,倒在地板上。

沈先生见她义无反顾地朝自己扑过来,瞳色中闪过震惊之色

千钧一发,只见那箭正要射到昭宁身上之际,沈先生突然从袖中飞出一把匕首,将那抹银光迅速打偏,只见一根箭矢嗖地斜射入地板之中,锋利至极,竟斜斜插入已腐朽的地板半寸之深谢昭宁还挡在沈先生身前,惊魂未定,呼吸有些急促。

同时沈先生暗中比了个手势,此时不远处楼阁的暗中,几个身着玄色短衣的人将一个粗衣之人按住,其中一个留短胡须的玄色短衣之人将那粗衣之人的蒙面扯下,只见他满脸阴骘,高鼻深目,五官与中原之人略有不同,那短胡须之人便道“应是最后一个精锐了,终于将这帮西夏残部打尽了”

说罢后,下手重重地一拳,生生将此人的两腿打折。那人立刻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额头顿布密汗,却因被堵住嘴,并不能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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