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卖地榆的花店第140章 我不想还了
君玮就是一个生不起半点讨厌的人,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而自己为什么要再去纠缠他呢?
原来,我早就应该看开了,心中这份悸动的情感,只是受过恩惠时的眷恋。
“说吧,费利克斯那个屑天使给你任务是什么,总不能是特地下界让你来骂我两句吧。”
风趣幽默的话,以及君玮那满不在乎的神情,颇让奎利小姐莞尔一笑,她将胸前的挂着的厄斐琉斯镜取下,递给君玮。
“不是,费利克斯说让你把这个修好。”
“虽然这次下界我确实有私心要看你,不过还是要以任务为重。”
见到君玮没有在天界时的颓废,奎利小姐这才放心,拿回自己的纱帽,恢复到之前文雅的模样。
“厄斐琉斯镜?”
君玮有点惊讶,天界至宝在接受自己全力一击竟然坏成这副样子。
可这又在情理之中,毕竟那股爆发的奇怪气韵,连自己都把控不住。
“气韵连接的纹路损坏一半,里面气韵石全部腐烂,只有可有可无的气韵在支撑。”
手握厄斐琉斯镜的把柄,君玮眼角冒有蓝色流火,将其中构造看个透彻,手指点在镜面,立马有类似波纹的反馈而来。
“看在你我的情谊上,我可以修好它,但代价嘛,我还没想好……”
“奎利小姐,要不过三天再来吧,我要先研究一下厄斐琉斯镜。”
说完,奎利小姐就已经出现在花店之外了,一点征兆都没有,她微愣了一会,随后双手叉腰,眯上眼眸。
束好一头金发,奎利小姐摇头笑着,像从贵族中走来的王女一般,行走在遍布漆黑的道路上。
把厄斐琉斯镜交给君玮修复,以后还有更多理由可以来看看他,奎利小姐的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
真是,一点没变呢……
“好久没动过手,不知道技艺退步了没有。”
举起落满锈迹的厄斐琉斯镜,眼眸透过,像在树叶照射下来的光中小憩一下,那股光有点黯淡,君玮却是笑笑。
“这是什么?店主。”
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的心思迫使玛丽苏放下手中最喜欢的故事书,她晃动着淡紫色发丝,眼睛里闪着较为清澈的光。
“一面镜子,是我最讨厌的人最喜欢用的东西,现在花了大代价让我修复。”
君玮把厄斐琉斯镜放在缝纫机旁,伸手想摸玛丽苏的头,但他咳嗽一声果断制止自己微晃的手,装作高深解释道。
任何对可爱的事物都没有把控力,包括这位昔日的裁决天使一样。
类似猫见到毛线球中的闪光,玛丽苏的睫毛上扬,略有血丝的眼睛似乎被净化了。
半夜因为害怕而擦伤的手掌,不沾尘世的笑容在玛丽苏疲惫的面上展开,她噗哧一声笑了,露出了两排的洁白牙齿。
“既然是讨厌的人的东西,就算店主再大度,即使对方花了再多的玛门,您应该不会修好它的。”
“我做事随心,但从未有过食言。”
君玮说着,把散发着光芒的厄斐琉斯镜递到玛丽苏的小手上,多如茂密大树枝丫的伤痕在愈合,柔和似一阵水荡起来的涟漪,轻抚着。
“出乎意料的展开,在天界都万里挑一的苗子,能在贫瘠的圣帝亚多利大陆发现,也是罕见。”
“什么苗子?”玛丽苏歪着头,淡紫色发丝垂落一边,手里捧着厄斐琉斯镜,这股实在舒适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滋补自己流失的情感。
宛如一个需要缝补的玻璃容器,有人将天边星星的光辉编织,填满了它。
原来厄斐琉斯镜还有这种用处,拥有天界绝大部分的气韵,毁灭的另一面,是生生不息的纯洁。
“没什么,只是突然不想把这面镜子归还了。”坏意的笑容勾上嘴角,君玮习惯性的踩起缝纫机下的轱辘,双手熟练摆弄着。
看样子是为普通的裁缝,但在稍微明亮的萤火下,漆黑为他穿上君玮的服饰,那点不亮不暗的光,增添了优雅的气息。
沉着冷静,绝对理性,不会因为任何事对感情产生一丝一毫的波澜,就像一台精密的先进仪器,不断的推演着故事的任何可能,排除掉不稳定,抛弃不需要的棋子,战胜一个又一个的棋手,随后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操纵着一切。
仿佛,他编织的根本不是厄斐琉斯镜所需要的零件,而是他人的命运。
“这不行,这么珍贵的东西,店主答应了对方就必须做到,不然失信,您的生意估计就难做了。”
“我不打扰您工作了,就在一边看书。”
玛丽苏快速把厄斐琉斯镜安静的放在柜台上,随后拿起之前那本故事书,靠在君玮的椅子旁,双腿枕于一旁沉浸入故事中。
安静的像个洋娃娃,君玮还是没把持住,摸了摸她头上耸立的呆毛,转身便投入到工作中去。
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手边已黯淡下去的厄斐琉斯镜,君玮想起了密米尔老师从前送过的话,手上的动作慢了许多。
总会有人告诉你理想不灭。
可没有人告诉你,君玮,有多少理想终究沦为梦想,有多少光点终究化作陨星,有多少跌宕周折的生平,凑不出第二行墓志铭。
大把大把的人摘不到自己的月亮,而我也一样。
天界的波澜壮阔不属于我,人间的繁华灯火不属于我,花圃的芳香与路人的微笑也不属于我。
几百年的光阴逝去如风,而我剩下的唯有饱受嘲弄的梦,濒临干涸的笔,以及鲜血淋漓的赤诚。
高位者歌颂平等,幸运星咏赞人生。
叹息声永远被交响乐掩盖,撞到南墙前的人们都在向往未来。
然而没人在乎花是会凋谢的,人们只在乎它的盛开。
他们单方面宣扬着某种永生的鲜艳,而最终零落成泥的它们,只得到了虚无而讽刺的纪念,被誉为所谓的奉献。
“可是,花已经凋谢了,老师……”
不禁他嘀咕一声,多年未触碰到的悲伤情感,而在这一秒,崩溃而决堤的泪水盈眶在眼角,滴落在缝纫机上。
玛丽苏察觉到君玮的异样,那个面对所有都保持平淡的店主,也有所谓落泪的回忆。
于是,她从旁边抱住了君玮,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就像之前君玮第一次开导自己那样。
理想终究只是一盏泡影,现实终究只是一根独木,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究其一生,终究只是在争一个只有香如故。
君玮又不是没想过推开一切,逃离这世界。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走下去,摔下去,坠下去,唯独回不去。
有关自己一切亲近者的牺牲都是不值得的,君玮越咀嚼理想的碎片,咀嚼,吞咽,咀嚼,吞咽,直到齿崩唇裂血肉模糊,直到口舌生疮,涕泗横流。
好在刺痛总胜过麻木,今日,他才觉得,悲伤能刺激自己不再变回那个懦弱的样子。
使他厌恨的不是疲倦、恶心、头晕目眩的耳鸣、翻涌而来的窒息、空气潮湿、太阳催生皮革糅合的焦熏,也不是沉默、拘谨、无所适从的呕吐欲。
使君玮厌恨的是,他好像永远也无法将自己人生的车流转暂停。
“店主,别哭,我来给你唱首歌吧。”
君玮好想在长夜里痛哭一场,但他不能,擦去泪水,朦胧的他看着安慰自己的玛丽苏小姐,微笑回应。
“已经不用了,刚刚一不小心扎到手,抱歉。”
可这时,厄斐琉斯镜飘浮起来,风闯进了花店,在店内肆虐,蓝色镜片从其上剥落下来,开始显露它的真实面目。
将玛丽苏小姐护在身后,君玮就知道,号称创造天使的费利克斯怎么可能修复不好厄斐琉斯镜。
这个屑天使,无非就是来给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