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豪商第六章 变天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没有因为熙让,或者叫宁良的出现而偏离它应有的轨迹。
显德七年,正月初三。
赵匡胤率大周禁军北上。当夜,在汴梁城东北二十公里的陈桥驿安营扎寨,赵匡胤的一些亲信在将士中散布议论:“今皇帝幼弱,不能亲政,我们为国效力破敌,有谁知晓;不若先拥立赵匡胤为皇帝,然后再出发北征。”
将士的兵变情绪很快就被煽动起来,这时赵匡胤的三弟赵匡义和亲信赵普等人见时机成熟,便授意将士将事先准备好的黄袍披在假装醉酒刚醒的赵匡胤身上,并皆拜于庭下,呼喊万岁,遂拥立他为皇帝。赵匡胤装作被迫的样子说:“你们自贪富贵,立我为天子,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矣。”
次日,大军回师汴梁。赵匡胤下令:诸军士对太后和小皇帝不得惊犯,对公卿不得侵凌,对朝市府库不得侵掠,服从命令者有赏,违反命令者族诛。守备都城的主要禁军将领石守信、王审琦等人都是赵匡胤的“结社兄弟”,得悉兵变成功后打开城门接应。当然,这是后话。
得知禁军北伐的消息,小熙让第一时间跑到了师父韩通的府邸。
见不到下人们的影子,府邸内一片狼藉,熙让“师父”“师父”地喊着,一路来到堂屋,看到了端坐堂上的师父韩通。
“师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熙让的眼中是与其五岁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坚毅。
韩通在轻轻擦拭着一把横刀,没有回话。熙让这才注意到,师父韩通的身上披着一副老式的明光甲,已经很老旧了,甲身上甚至可以看到明显修补过的痕迹,甲裙上有几片甲片明显是后缀上去的,但是显然时常保养,擦得锃亮。饶是如此,熙让也还是从甲裙张开的缝隙里看到了穿缀甲片用的牛皮绳上,看到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身铠甲显然是上过战场的,而且不止一次。
“师父,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熙让气喘吁吁,“那赵匡胤,编造……契丹和北汉……南犯的消息,如今带着禁军北上,很快……很快他就会像我之前告诉您的那样,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了!”
韩通自顾自地轻轻擦拭着那把横刀,时不时拿起看看刀锋。
“师父!速作决断啊!对了,韩微呢?我们赶紧想办法出城。韩微——”
韩通忽然动了,提起刀舞起了一套军中的刀法,大开大合,虎虎生风,齐胸长的胡须在风中飘摇。只是细看就能发现,那胡须里已经有不少变得花白,再细看,璞头包不住而露出的两鬓的头发,也已经斑白。
将军刀法精湛,但终究老矣。
刀势未收,又一人直闯了进来,正是韩通的独子,橐驼儿韩微。韩微面色似有慌乱似有悲愤,拱手而立。
“父亲,府中丫鬟均已遣散,家丁中有五人愿意留下襄助,其余也都拿了遣散银两,各自散去,另有亲兵一百五十八人,加上我,共有一百六十四人,愿为父亲差遣。”
“好!”韩通停下手中的刀,脸上泛着一丝潮红,“微儿,你带着殿下,还有你母亲,先走。为父带人进宫,护驾!”
韩微再也忍不住,轰然跪倒在地,眼泪像是决堤的水,顺着脸颊喷涌而出。“父亲,母亲她……母亲她……悬梁了!”
韩通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韩微和熙让慌忙上前去扶。
作为丈夫,韩通当然知道自己妻子的性格是如何刚烈,只是听到这个消息,依旧是很难接受。自打禁军中的一位故交捎来口信,韩通便确信了当初熙让所言非虚,而且发动就在这一两日,因此遣散丫鬟家丁,准备带着亲兵进宫护驾。
韩通妻子是太原老家的邻居,不通文墨,但深明大义,知道此次韩通起事定然是有去无回,为了不成为拖累,竟然提前悬梁自尽了。
“师父,韩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两位节哀啊。”虽然和这位师娘说话很少,但每次来师父家,师娘总是拿出各种珍藏的果脯蜜饯招待小熙让,加上如今师娘守节自尽,让熙让对师娘更为敬重。“师父,赵匡胤手握数十万禁军,咱们不能硬抗啊!我们应当尽早离开汴梁这是非之地啊!”
韩通稳了稳身子,“殿下您年幼,如今社稷将亡之际,殿下自当留得性命,以图东山再起,复我周室基业。而老夫我深受累世皇恩,自当护佑我大周江山,护佑皇帝陛下和太后,护佑世宗皇帝的血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哪怕老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可师父……”
“殿下无需多言!微儿,你这就带着殿下,乔装成百姓,出城!马上!这是军令!”韩通几乎是拖拽着拉起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韩微。
虽然还是二十岁的年轻人,虽然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虽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要去赴死,但是到底在军中磨练过多年,一听到“军令”二字,瞬间抖起了精神来。虽然脸上还挂着滚烫的泪水,但是目光,却不似之前那么慌乱了,开始慢慢变得坚毅起来。
熙让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算上前世三十年,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年龄,但是依旧像是五岁的小孩一样,哭得泣不成声。这一世,除了为国操劳不曾多相处的父亲郭荣,对自己疼爱有加但早早去世的母亲宣懿皇后符氏,最亲近的人便是面前这位教自己武功的师父韩通了。
可如今,师娘已经悬梁自尽,而师父即将率百余人与赵匡胤数十万人相抗,前世从未经历过这些的熙让,感受到了空前的伤心、悲痛、敬佩……
“殿下!”韩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郑重地磕了一个头,“恕老臣不能再陪殿下一起逛汴梁城了!老臣虽领郓州,但兵将都还不认识,而且以赵贼之谋,想必也早已有所部署。此次让犬子带殿下出逃,可去麟州,找麟州防御史杨重勋。此人是我故交,定可以回护殿下周全。而且杨重勋之兄杨业,是北汉朝廷的重臣,实在不行,还可以逃奔北汉而去……”
“杨重勋将军是忠臣。殿下若要起事,他定然会高举义旗,保殿下夺回我周室江山社稷!”
“微儿,护送殿下,出城!”
言罢,不待熙让和韩微说话,起身提着横刀,出门直奔后院而去。
韩微伸手使劲抹了两把眼泪,望着父亲的背影出神。
熙让已经哭的像个泪人,望着师父远去的身影,“师父——”
正月初三,午后,蒙蒙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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