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之上第90章 原罪
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了一些信息。
“弑，弑神刃？好霸气的名字！哥们，你先配合我一下，我们去把那个神经病给砍了，也算弑神了！”
【噌！】
手中的长刀好似回应他一般，向着天空一声清亮的鸣叫，随后，褚愿哇嚯一笑，便起身跃向了黄文勤和彭不余的方向。
而后，褚愿赶在褚阮明对黄文勤和彭不余下死手之前，赶赴到了战场，并同褚阮明展开了这一场大战。
褚阮明咳了一大口血，啪嗒一声跪在了地上，惨笑着看向褚愿，艰难地说道：“呵，真难啊…”
褚愿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并没有想过，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里，他不仅走上了这条充满未知的路，还马上就要把这个被自己称呼了18年父亲的人斩于刀下。
然而就在他准备走上前将褚阮明控制住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嗯？呃！”
褚愿那握着黑刀的手上，突然出现了如同鬼爪一般的纹路，向着他的脖颈疯狂蔓延过去，同时他的大脑剧烈疼痛起来，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草（一种植物）！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几秒钟，褚愿全身上下都被那如同咒文一样的黑色纹路覆盖住了，同时，他持刀的手不受他控制了，握着刀对准了他的胸口径直刺去！
好在这一刻，褚愿的背后，那道令人心生畏惧的虚影再度显形了一瞬。
下一秒，褚愿的变身被强行解除，漆黑的灵素从他的身上散开，消弭于天际中，失去了这庞大的力量源，褚愿完全没办法承受那突破限制的招数和手持弑神刃所带来的痛苦，一口鲜血喷出，径直向后倒去，好在这一次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感到痛苦的瞬间就凝炼了两团小白！
虽然不至于立马痊愈，但好歹能缓解痛苦，在疼痛感减弱后，褚愿突然想起了那个售后人员的话。
“会要命的哦！”
褚愿艰难地站稳，嘴里骂道：“我这能力这么离谱吗？玩命呢？！”
然而下一秒，更令他猝不及防的事情出现了，在他们战斗期间，褚愿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一点是，周隅安留在地面的根须虽然被摧毁了，但仍然有大量的根须一直在地下慢慢蠕动着，它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将褚愿刺穿的时机！
这一刻，时机到了！
在褚愿变得虚弱的一瞬间，数十条根须自沙地下钻出，对准了褚愿的胸口猛地穿刺而来！
褚愿惊慌地抬刀想要斩断这些根须，但这一刻他才发现，仅仅是拿着这把刀就足以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和灵素，在失去了那庞大的力量源后，他完全没办法使用这把刀！
无奈之下，褚愿迅速抬手唤出一团小黑，形成了一面屏障，但他现在这远弱于周隅安的实力，根本没办法完全抵挡住它的进攻，在负隅顽抗了几秒后，他的胸口被一条粗壮的根须完全贯穿！整个人都被掀飞了出去！
“噗！”
褚愿站住以后，满嘴鲜血喷出，瞪大了双眼，缓缓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迅速收回去的满是他血液的根须，以及自己胸口那无比骇人的空洞，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的五脏六腑！
而在那收回的根须之上，他的血液被迅速的吸收掉了，根须的表皮上立刻就出现了一条似是鸟兽的纹路。
褚愿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长舒一口气的褚阮明。
“这是…怎么回事？”
褚愿满头冷汗，痛苦的撑住自己，手中白光一闪，小白便跳出来为他缓和胸口的创伤，前方，褚阮明同样痛苦地把住失去手臂的半边身体，满脸苍白地说道：“呵，使用了那暴虐的力量，自当如此，你差点就赢了，可惜啊。不过我没有想到，你连那个禁术都用上了，还能夺取我的灵素，看来你身上确实有连我也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一时的成败不能决定最后的结果，你心软了，你没把我杀了，那就都在计划内，现在，最后的拼图也齐全了，该上路了。”
褚愿复杂地看着褚阮明，想要一个答案，褚阮明看出了他的想法，用灵素压制住了伤口，站起来踉跄着走到了他的身前，说道：“你们之中那个很聪明的小子猜对了，我的目的，就是想要打开一条去往诸天万界的道路，但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去往那里。”
褚愿抬起头，喘着气，说道：“因…因为灵魂…残缺？”
褚阮明稍微惊讶了一下：“那个小子连这都推测出来了吗？真不愧是知世者啊。”
“知，知世者？”
或许是因为目的即将达成了，褚阮明好心地向褚愿解释了一下：“所谓知世者，就是一开始觉醒的时候便向着【智识】的方向发展的人，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但他们的头脑却是每个势力都需要的，而他们的终点，是曾经拥有整个诸天万界所有知识的神明，【方衍司】，同那个管理者的【记录官】不同，【方衍司】的眼中所看见的，是未来。”
褚愿惨笑了一声：“哈，看来师兄的未来很光明啊。”
褚阮明笑着摇头，说道：“光明？有那个知晓一切的军神存在，知世者可是整个诸天万界最没有未来的群体了，神明，可是只能有一位啊。”
“神明只能有一位？”
褚愿有些疑问，但他现在只想知道两个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褚阮明愣了一下，似是回忆，然后露出了感激而讽刺无比的笑容，说道：“因为，这都是来自于你的慷慨馈赠啊，想要忘却过去的你，在那慢慢长路中，将那些往昔的记忆全部抛弃了，最后却莫名地扔到了我这里来，可惜我一开始也是残缺的，否则我早就离开这里去往诸天万界了，就凭那些记忆，我都足以在诸天万界慢慢地成为一方神明，不过现在离【完善】也不远了，只要在周隅安的幻境中完成融合，再借由【法典】投入现实，我就会成为完整的你，而你，将会在这即将破碎的星球上，等待死亡。”
褚愿艰难地说道：“你不怕我死后会发生的事情吗？”
褚阮明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当然害怕，但你真的知道那是什么吗？夺取了你那部分灵魂后，那些令我畏惧的东西反而会成为我的助力了，只是可惜…你居然能从他那里获得那一式禁术，真想把你的脑子也挖出来啊。”
褚愿一口鲜血吐出，胸口的创伤太过严重，小白都没法完全修复，加上褚阮明的话，他有些气血攻心了，整个人变得极其虚弱，但还有一个问题，是他无论如何也要知道答案的。
“你把伊伊怎么了？”
褚阮明闻言一愣，随即哈哈一笑，然后突然收起了戏谑的神情，一反常态地露出了无比认真的表情，说道：“我从你这里救了她啊，你那些师兄师姐，都不听话，劝不得，尤其是那个叫窦岳潭的，明明好言相劝过了，他却在大陆上把我的分身杀了个遍，李悦薇的克隆技术就是这一点不好，做出来的人太弱了，不过也不影响结果了。”
褚愿一听这话，怒道：“我问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就像不想再见我一样！师兄师姐的态度也很奇怪，还有窦师兄怎么了？你把他又怎么了！”
褚阮明挠了挠耳朵，不耐烦道：“别这么大声，你那个师兄嘛，活着倒是活着，就是还能活多久，那就不知道了，他虽然强横，但没夸张到那个地步。至于那个小丫头，我不过是，让她看了一些记忆而已，但看完后她会如何，那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接着他话题一转，又说道：“说到底啊，儿子，还是你的错，我呢，是你不想承载的痛苦化作的产物，而后的一切，虽然呢，是我做的，但也等于是你做的，我遵从的，是你内心深处那道毁灭的意志，你应该见过他吧？在某一次你进入幻梦的时候，那个存在于那荒芜大地上的，小男孩，那可是，曾经毁灭那座孤儿院的，过去的你啊。”
“…你，什么意思？我…毁灭馨之花？”
“呵，你想不起来的还多了去了，我安排了碚南那件事给你，就是想在那道意志出来之前把你杀了，可惜啊，连遆狱的分身都没能灭了你，最后只能动用这一下策了，本来呢，你要是早点死了，后面这场战争也不用爆发，但我确认了那道意志会救你，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利用周隅安和【法典】来强行融合，虽然也挺危险的。”
褚阮明说完，蹲了下来，从地上拔断了一条根须，然后用力一捏，整条根须就化作了一股灵素，被褚阮明吸收掉了。
褚愿不理解他在做什么，但是立刻就看见，褚阮明的身上，那被他斩断的手臂又慢慢长了出来，褚阮明看着他不解而又惊讶的表情，笑道：“我说了啊，只要你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我，就都在计划内，我的能力，是把对我的怨念转化为我的力量，我这副样子就是由他人的怨念化作的，世人对我的怨恨越强烈，我就越强大，而周隅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论对我的恨意，没人比他更深，他这副样子就是把未能实现的畸形愿望化作了对我的愤恨所形成的扭曲状态，所以啊，有他在，我随时都能补充，只要没死。”
修复好自己的身躯后，褚阮明一把抓起褚愿扛在肩上，然后向着周隅安的本体方向去了，褚愿趴在他的肩上，虚弱地问道：“小熙呢…小熙算什么？你为什么把她丢到了我这边来？你不打算带她走吗？”
褚阮明哈哈一笑，轻声说道：“小熙啊，她本来就是一道保险而已，她想怎么做我从来都不管，只要让她能一直向着你就行了。”
“保险？！”
褚阮明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你有完全不同于你内心深处那骇人存在的强烈责任心和正义感，那是你的伪装也好，欺瞒也罢，但那会让你对我这发动战争害死了这么多人的父亲拔刀相向，可你同样也有着对亲情的渴望，我在你们小时候没怎么管你们，让你带着她，就是要借小熙这一道亲情锁来框住你，让你在某一刻可能会杀了我的时候留手，现在看来，我赌赢了。”
褚愿听完，沉默了，他的大脑在这一刻已经难以继续思考了，他会对褚阮明留手，确实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害怕小熙难以接受，说到底，他还是想追求一个更好的方案来解决这次事件，最好就是，谁都别死。
可惜啊，往昔的一切都是被刻意营造出来的欺骗，而这一切的起源，只是他孩童时许下的愿望，现在他只觉得，或许对他而言，家，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吧。而他也认清了现实，不论他多么希望大家都能和和睦睦的，这战争已经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他没法担起这个责任，即使他以为他能。
曾经那些美好的记忆也慢慢地从他的脑子里出现，这一刻，他想起了许多许多，也，想要忘记那许多许多。
不经意间，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同褚阮明在某次争吵过后的对话。
那是临近高考的时候，那天，他因为同学骂了褚阮明，所以跟他打起来了，而回了家以后，褚阮明很生气，父子俩为此吵了起来。
“你个臭小子知不知道打架留个案底会影响多少事？还怎么上个好大学？我这么辛苦供你读书，是为了让你跟人打架吗！算了，懒求的跟你吵，以后你就明白了！”
“我还懒得跟你吵呢！明明是为你出头！我还要被你骂！有你这种当爹的吗！”
“啧，谁需要你帮我出头了？他骂我我会死吗！啊？！少跟老子扯这些！”
父子俩吵完这两句，纷纷沉默了起来，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褚阮明才再次开口，说道：
“唉，算了，不吵了，我说儿子啊，你有什么愿望吗？”
“啊？怎么就换话题了？啊…我想想，大概就是，读个好大学，找份稳当的工作，娶个好媳妇儿，看着小熙长大，然后在某一天哭个稀里哗啦地把她嫁出去吧，就这样安稳的过一生，也不错吧，等以后你当爷爷了，或许我们之间能多一些理解吧，哦对了，还得给你送终！至于现在，你离我远点，我不想跟你说话！”
“真是淳朴而又困难的愿望啊，当爷爷吗…哈，或许也不错呢！哈哈哈哈哈哈！”
“哼，就你这样，以后你别想带你孙子，我怕你把他教坏了，哦不对，是孙女！我喜欢女儿！”
那一天，父子二人从争吵到谈心，最后褚愿下厨给刚刚出差回家的褚阮明下了一碗面，父子俩打闹着吃完了这碗面，而后没多久，褚阮明又出差去了，而褚愿也去上大学了。
现在，褚愿趴在褚阮明的肩头，不禁又想起小时候坐在他肩膀上骑马的情形，于半昏半醒间，他在褚阮明的耳边虚弱着说道：“我们啊，这辈子都不可能达成互相理解了…”
褚阮明反常地没有出言讽刺，而是沉默不语，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想让受重伤的褚愿不那么颠簸，他稍微放慢了速度，良久，低声说道：
“嗯，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