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徽记第166章 意外因素
维克多等一行人赶在傍晚之前走出回音镇的大门，他们名义上是外出执行探路及侦查任务，有冒险者工会签发的任务文件为证，守门的士兵没有刁难他们，痛快地开门放行。 至于约格，他穿着和其他人同款的全身棉甲，头戴兜帽，脸上挂着一副防风面罩，把自己遮得严实，仅露出一双眼睛。再加上他的体型比较匀称，更接近半精灵的身材比例，而不像他的蛮族同胞那般粗壮好似一堵厚实的城墙。 约格夹在队伍当中，并不起眼。 于是，蓝皮肤的蛮族少年约格跟在维克多的身后，顺顺当当地逃离囚禁之地。 出了镇子，他们沿着陡峭的山脊一路向北，这个方向山林绵延起伏，地形崎岖，人迹罕至。 当回音镇高耸的城墙消失在身后，约格忍不住拉开防风面罩，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尽情呼吸着山林间清新自然的空气，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快起来赶路，别以为现在已经安全了，你这个软弱无能的废物！” 燃烧的戴琳娜就跟在约格后面，她脾气火爆，一脚踢在约格屁股上，并厉声呵斥。 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的约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小命还捏在这群冒险者的手里，现在还没有脱险。于是，他赶紧爬起来，偷瞄了戴琳娜的脸色，用蛮族语小声嘀咕道：“走就走，这么凶干什么？” 说着，他快步走到维克多身后，紧紧跟随。他有一种直觉，只要在维克多的身边，队伍中的其他冒险者就不会打骂自己，就像当初在博朗镇种植园，跟着维尔托克就一切都好。 维克多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伪装的新角色并不认识蛮族少年约格，而作为一个陌生人，他很难接受一个蛮族接近自己。 “嘿，小心一点，别离我太近！”他回过头，目露凶光，满脸嫌弃地警告道。 约格楞了一下，但没有害怕，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并退后几步。他顺从的样子，就像当初在博朗镇种植园对维尔托克的态度。 毫无疑问，约格仍然把他当成维尔托克。 维克多不禁暗自皱眉，同时也更加好奇约格究竟是怎么认出自己就是维尔托克的？ 当然，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约格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会招致裂岩酋长的严重疑心，从而导致营救幸存者的计划功亏一篑。 维克多只得耐住好奇天性，跟着队伍埋头赶路。 对于冒险者而言，最大危险并非战斗与厮杀，而是陌生的野外环境。比如，冒险者没有及时找到食物和水源，饥渴疲惫，又遇到极端气候变化，引起的失温或中暑；又或者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伤，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这些都会致人死亡。而且，类似的非战斗减员占野外旅者死亡例子的大多数，甚至比遭遇猛兽毒虫致死的例子多出好几倍。 前人的经验和教训不断积累，冒险者在陌生的野外环境中赶路渐渐成为一门学问。城邦学院称之为寻路术。 游侠姐妹花已经把寻路术这项技能给点满了，露丝走在队伍的最前段，负责探路；洁西卡在队伍的最末尾，负责断后。她们有会飞的林隼充当动物伙伴，可以通过耗费一滴秘血，用心灵感知视线之外的地形。 就像大多数山林一样，戈多雷山脉的地形复杂多变，山石起伏绵延数百公里，谷地沟壑纵横交错，仿佛一个半封闭的巨大迷宫，即便经验丰富的老冒险者也容易走进死路、绝路。 维克多一行人脚下的路就越走越窄，他们的左手边是岩石峭壁，右手边则是三百多米深的悬崖，能够落脚的地方只够一个人通行。他们不得不排成一队，跟着前面的队友，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换作一般的冒险团得考虑是否该回头，因为前面的路看不到终点，也不知道走下去会不会是一条死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冒险者白白浪费很多体能，等到了夜里气温陡降，大家处境会变得很艰难。 领头的露丝不会有这种困惑，通过和侦查伙伴林隼的心灵沟通，她对方圆十公里的地形已尽数掌握。 不过，露丝只根据队员的实力水平规划一条最近的路线，这样的路径对某些人来说注定艰难。 蛮族少年约格几乎是贴着石壁，背对悬崖，像螃蟹一样脚步横着往前走。如果不是山风强劲，吹得大伙都没办法传递声音，估计他都要哭喊着恳求前面的维克多走慢一点。 约格并非普通的蛮族，他的身体素质比普通蛮族都要弱一些。如此陡峭狭窄的山路，又有狂风阻碍，对他来讲是一次巨大挑战。 维克多没有在意约格的窘迫，炼金魔裔戴琳娜就跟着约格，真有什么状况总能确保他的安全。 太阳渐渐西沉，巍峨高耸的山体向东面的河谷投下一道巨大的阴影。维克多行走在峭壁之上，可以看见河谷的光影分界线，一边是夕阳余晖照耀的秋色树林，另一边是被阴影笼罩的幽暗谷地。 相比大自然的雄伟壮阔，他们真的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 维克多还没来得及感慨自身的渺小，走在他前面的盾卫士哈维已停下脚步，朝他做了一个手势，表示领头的露丝已经找到下悬崖的落脚点。 露丝停止前进，恶毒的赫尔曼、巨大的莫克利、恶臭的利夫德尔、燃烧的戴琳娜这四个炼金魔裔，还有盾卫士哈维、角斗奴隶肯特、游侠洁西卡和维克多，再加上一个蛮族少年约格共九名队友全都汇集到她的身边，等待下一步的行动安排。 “看好了，我从这里跳下去，留意我的每一个落点。” 露丝带着防风面罩，但她的声音还是被在耳畔呼啸的山风所掩盖。女游侠干脆不说话了，只是对维克多弯了眉眼，便朝后一仰，整个人头下脚上的栽下悬崖。 约格突然目睹一个半精灵女冒险者跳崖，瞬间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那里，喉咙里还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实在无法理解领头的队长好端端的怎么就跳崖自杀呢？ 然而，约格不知道的是露丝作为游侠尊者有一项非常实用的能力，她只要可以自由行动就不会失足。 这里的悬崖峭壁虽然险恶，却并非如城墙一样光滑平整，石壁到处都分布着凹凸不平的岩块，还有大量藤蔓和荆棘可以借力攀爬。很多山羊都生活在绝壁之上，豹子、熊和猴子也时常攀爬悬崖。 半精灵经过严格的训练，又有足够的胆量，完全可以徒手攀崖。 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情，更难不到一群点燃心灵之火，并植入炼金蛇触的超凡者。 维克多目前还没有点燃心灵之火，但他精通灵猴秘形，身手矫健不输给真正的猿猴，即便现在维持着水元素亲和态，感知属性没能超过20点，但翻山越岭对他毫无难度，何况露丝已经展示了跳下去的每一处落脚点。 蛮族少年看着半精灵冒险者们一个接一个往悬崖下面跳，他终于理解露丝刚刚不是自杀，而是继续领路。 约格慌了，不顾一切地去抓维克多的胳膊，却被身后的戴琳娜反剪双手，按在原地。他只能大喊大叫：“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维克多只是朝角斗奴隶肯特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便心领神会，然后大步走过去，抓主蛮族少年的腰带，把他扛到肩膀上，直挺挺地跳下悬崖。 肯特本来就是凶暴化的半精灵战士，体魄强健，力气大到惊人，之后又点燃心灵之火，能够精细入微地控制全身每一根肌肉的力量。他带着约格下悬崖也很轻松。 其余的人依次跳下，几百米高的悬崖对他们而言绝不是什么无法逾越的天堑。维克多就手脚并用，像猿猴一样灵巧地在崖壁上起起落落，没过多久，便到了悬崖的底部。 山脚下是一大片河谷，但现在是枯水期，河谷变成草甸湿地，长满了两米多高的芦苇，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先下来的几人已经用随身柴刀砍出一圈空地，哈维踩着伏倒的芦苇杆子，用力跳了跳，感受脚下的松软和潮湿，嘟囔道：“沼泽地加芦苇荡，我最讨厌的两样东西这里全都有！” “放心吧，我和露丝总能找到最好走的路。”洁西卡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笑道。 维克多在暗中留意约格的反应，如果肯特带约格跳崖的时候把他吓傻了，后面就不好向蛮女奴首领英格瑞交代。 约格刚刚被强行“跳崖”的时候竟然没有大呼小叫，现在还愣愣的发呆，难怪维克多会担心他受刺激过度，心智体出了问题。 蓝皮肤的蛮族少年突然发现维克多在观察自己，眼睛一亮，立刻摆脱激荡的心情，慢慢走过去，悄悄对维克多说道：“我也想学你们跳崖的本领，能不能教我？” 印象中，约格非常好学，而且格外聪明，什么读书写字、滑步身法、锻造合金这些本领都是一学就会，连博朗镇的迈恩贤者都惊讶他的学习能力，认为他的聪慧程度已经超过绝大多数半精灵。 不过，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并非一般的本领，即便某些种类的山羊能在崖壁上奔跑跳跃，那也是因为它们熟悉地形，已经把落脚点全部记住。但露丝和洁西卡依靠六级游侠的一项超凡天赋，其实也是六级弓战士的超凡天赋，她们不用消耗自身的秘血，只凭直觉在陌生环境中也能保持行动自由，绝不失足。 如果没有这项超凡天赋，哪怕冒险者已经点燃了心灵之火，想下悬崖也不简单，仍然存在一定的风险。但是，维克多他们提前知道那些稳固的落脚点，所以能保持行动自由的状态，轻轻松松地跳下悬崖。 行动自由，通行无碍是一种十分爽利的体验，很过瘾，难怪约格会羡慕其他人都拥有“跳崖”的本领。 维克多自己都没有行动自由的超凡天赋，多亏露丝先指明路径，他才顺利落到地面。 何况，超凡天赋是没办法传授学习的。 维克多冷冷地看了约格一眼，然后把脸转过去，不搭理他。 无论如何，约格并没有被角斗奴隶肯特吓出毛病，他的胆量也令维克托刮目相看。 几个炼金魔裔动手能力极强，他们的灵魂意志侧被载入许多知识和实用的小技能，会利用芦苇杆子编出很多圆垫，能扣在防水皮靴上，走起路来不至于让大家陷入淤泥当中。 露丝强行拨开密集的芦苇丛，带领队伍朝河谷湿地的深处走去。 秋天的芦苇不算强韧，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不仅遮挡维克多一行人的视野，对赶路也形成很大的阻碍。领头的露丝不以力量见长，体重又轻，她拨开芦苇丛虽然不费多少力气，但无穷无尽的芦苇还是会快速消耗她的体能。 维克多很快就意识到露丝的负担很重，他想了想，便迅速超过其他人，来到队伍的前端，对露丝说道：“我来帮你开路。” 他现在是队伍当中个子最高，块头最大的人，由黄金级的炼金蛇触演化出一身强壮的肌肉，身体强韧度和基础力量都得到20的增强，趟开芦苇荡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另外，维克多现在双眼碧绿，保持着水元素亲和态，唤醒了涌动天赋，体能充沛远远超过任何一名追随者。 露丝冲着维克多嫣然一笑，又指了指他身旁的约格，说道：“这家伙怎么一直跟着你？” 约格的脸上立刻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维克多回头对后面喊道：“肯特过来，把这个蛮奴拖到队伍中间，别让他乱跑。其他人注意保护他。” 角斗奴隶大步走过来，板着脸，把垂头丧气的约格押回队伍的中心。 芦苇荡并不安全，维克多已经听到牛叫一样的兽吼声，能够穿透风刮芦苇的呼啸，可见这些动物的体型巨大，力量十足。它们的声音很像某种食草动物，假设芦苇荡里还有捕食它们的猛兽，那些猛兽一定足够强悍。 主要是两、三米高的芦苇遮蔽视野，虽然维克多和追随者们不怕野兽的突袭，但蛮族少年约格可没有植入炼金蛇触，他有可能受到致命伤害。 保证约格的安全，直至把他交给蛮女奴首领英格瑞才是此行的主要任务。 追随者们把约格夹在队伍的中间，然后继续在芦苇荡中跋涉前行。 维克多借用炼金魔裔的长柄斧枪，再把柴刀绑在斧枪的前端，朝地面左右横扫，前方的芦苇便齐根而断，这样一来他砍芦苇开道就很方便。 没过多久，前方突然开阔，露丝竟然领着他们来到一片空地上。 不，准确的说是芦苇荡中的一条兽道。 芦苇、狼尾草、象草等高大的草本植物尽数被野兽踩踏，形成一条大约六米宽的道路，蜿蜒向前，也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草甸湿地中可以通行的地方就那么多，高阶游侠能找到，生活在这里的野兽也能找到。露丝带领的队伍闯入兽道，只能说明她找对了路。 “咦？”眼尖的露丝在兽道中发现一个完好的掌痕，这引起了她的兴趣。 “是虎爪印。”洁西卡挤过人群，来到露丝身边蹲下，用自己的纤手对地上的掌痕比划了一下，蹙着眉毛说道：“太大了……根据爪痕，我推测这这只老虎的肩高有两米，体重3000磅以上……普通的花斑虎、夜刃豹不可能长这么大！” 维克多抱着长柄斧枪改成的镰刀，试着问道：“凶暴虎？” “肯定是凶暴猛兽。”洁西卡用力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认为它可能是传说中的剑齿兽。” “剑齿兽？！”露丝兴奋地说道：“你是说那种能够猎杀荒野巨怪的剑齿兽？” “是的。” “剑齿兽可以驯服？” “是的。” “我好想要它做我的战斗伙伴……” “嘻嘻，我也想要。” 姐妹俩只是说笑而已，成年剑齿兽强大而机敏，有猎杀食人魔的实力，那是因为它们总能避开食人魔首领的追杀。 如果这里的剑齿兽足够聪明的话，维克多的队伍几乎不可能找到它。 炼金魔裔们噬魂饮血，一只强大的剑齿兽正好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对于剑齿兽来说，他们是危险。 游侠姐妹据此判断，即便附近真有一头剑齿兽，它也会躲得远远的。 维克多一行人并不怎么惧怕独行的剑齿兽，仍然决定借助兽道穿过草甸湿地，前往预定地点，和英格瑞见面洽谈。如果途中遇见剑齿兽，能抓就抓，能杀则杀，但最重要的是他们赶路的时候不能露出破绽，否则那只凶兽会按捺不住猎杀本能，对他们发动一次致命突袭。 大家组成一个相对紧密的防御队形，每个人都保持警惕，把武器拿在手上，时刻留意兽道两侧的芦苇丛。露丝和洁西卡也轮流驱使她们的侦查伙伴林隼，在队伍的头顶上方盘旋观察。 只要没有可乘之机，以剑齿兽的习性，它们绝不现身，就如同不存在一样。 维克多说是不怕剑齿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凶暴剑齿兽带来的压力也在逐步增加，尤其天色渐晚，太阳已完全落入地平线之下，夜幕笼罩沼泽，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表情严峻，沉默着不说话。 突然，维克多感受到一阵心悸，他还没有更深入的体会，露丝和洁西卡已经发出报警！ “有危险，来自天上！” “全部进左边的芦苇荡，卧倒隐蔽！” 哈维和肯特立刻拽着维克多冲进旁边的芦苇丛中，躺在地上，藏了起来。 这时候，维克多已经清晰地感受到有一股威压自西南方向朝这边迅速逼近！ “潜藏呼吸法！”维克多疾速提醒了大家，就运转金蟾秘形中的生命潜藏呼吸法，降低自己的心跳频率，气若游丝，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头，而感知和精神变得格外敏锐。 三只巨型生物裹挟着强劲的气流从维克多头顶的上空滑过，大片大片的芦苇无法承受它们掀动的气压，纷纷折断，发出一阵连绵不绝的咔嚓声。 维克多看见它们狰狞恐怖又充满力量美感的修长身躯，还有那标志性的龙翼、龙鳞，以及能够震慑心灵的威势！ 难道，是巨龙来袭？！ 所谓寻路就是在没有路的情况下自己找一条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