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长途第五百七十四章 胜因
庞使者知道一件事，虽然自己已经展开了准绳，规矩了四周的天地，但李启却依然能够侵入，甚至破解了他的术法，并且让那个武者继续近身。 这说明，自己的跟脚已经完全暴露，被对方看的透彻，自己的情报完全输了。 只是，虽然现在依旧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但自己输了这个事实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大家都各自有底牌，都是大道统的子弟，哪怕不如李启，输了这个世界群，但保住一条小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毕竟也有人道使者，使者是有豁免权的，真让李启杀他……李启也不敢动手。 说白了，现在还没开战呢，大家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在庞使者看来，真杀了自己，李启未必会偿命，但后面肯定还有的扯皮，甚至会连累其他使节，乃至于李启自己都成为被针对报复的对象，得不偿失，不至于。 于是，他再度说道：“李启……这次是我输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说清楚这些，再将我的同伴们交回，我自当退回，拱手让出这个世界群。” 看见对方认输，李启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没把握，毕竟，谁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底牌？但是事情总不可能十成十的把握再去做，那肯定来不及的，所以他直接发难。 还好，直接拿下。 那么，既然对方想知道，那说说也无妨。 于是，李启说道：“只是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阁下掌控思潮确实有一手，若是就这么下去，我不可能赢得了你。” “毕竟，灵绸界人……并不在乎道是什么，而如果不在乎道，只在乎实际的利益，那法宝流水线的诱惑力就太大了，这种东西对无道之世而言是鸩酒，喝了一杯就停不下来的毒药。” 庞使者微微点头，这也是他笃定自己会胜利的原因，所以他能理解李启想要突袭，靠奇招制胜的心理。 但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的道统跟脚，自己所处的位置，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暴露的，还有就是……六品，到底是怎么无声无息之间炼化五品天道的？ 灵绸界主应该会出手阻拦才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想听的，也就是这个。 李启当然明白对方好奇什么，于是说道：“炼化天道，其实不难，天道有两面，一面是自然规则的体现，云雨风晴，山水海陆，另一面，便是众生欲念，整个世界所有生命的集体意识，也能够影响到天道。” 庞使者闻言，恍然大悟：“所以，最近的思潮混乱，不止是我的手笔，也是你在推波助澜，用来扰乱天道？” “没错，在你引动思潮的时候，我也在背后，利用巫器蚕侵蚀这个世界的本土物种，毕竟集体意识不止是文明，其实是包括了所有生命，你躲的太远，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物种已经灭绝了许多，很多地形也已经改变。” “物种的灭绝，自然环境的改变，文明思潮的撕裂混乱，已经将本地的天道削弱到了极限，而且这还是你和我一起做的，若是没有你全力推动内战，我不可能这么快就完成思潮撕裂，只能说，阁下在操纵思潮这方面，确实厉害，启自愧不如。”李启拱手，发自内心的说道。 说真的，让李启自己来搞这套，真没对方玩的利索。 不过，这一手借力打力，成功的削弱了天道。 庞使者微微摇头，没想到……自己团队的努力，是在给他人做嫁衣。 他随即又说道：“但即使如此，六品炼化五品天道，依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肯定还有其他招数。” “没那么玄乎，这是很难，但是……我习惯了，而且，我很强。”李启如此说道。 当初，李师薇待着的那个世界，李启只要一瞬间就将天道炼化了。 这可不是情急之下的爆发，而是李启随手而为。 如今换成了五品，也是一个道理。 炼化天道，要受到天道集体意识的冲击，一个世界的集体意识本身就是有迹可循的，这种迹象就是“共识”。 一个文明社会里，肯定存在某些共识，比如‘道德观念’‘风俗习惯’，甚至是‘特定的生命追求’等等等等，这些东西都会促使天道这有知无识的存在进行抵抗。 可此刻，集体意识本来就混乱，反抗烈度自然就低了一些，再加上这些东西变的嘈杂…… 这可来到了李启的强项了。 他最擅长承受嘈杂和无序的信息流了。 于是，在一次冒着极大风险的尝试下，他顶住了整个世界的冲击，在六年时间里完成了悄无声息的炼化。 人道的全力配合，庞使者用自己团队的所有智慧削弱了此方天道，再加上李启自己足够强，就完成了这么一次出奇不意的压制。 庞使者叹了口气，然后又说道：“确实厉害，那么，我的跟脚又是怎么暴露的呢？这总不可能是我自己暴露的吧？我记得我手脚还是很干净的，所有东西都找不出踪迹才对。” “当然找不出踪迹，但你不是通过终端给长安那边发消息了吗？”李启眨了眨眼。 庞使者瞬间暴起，怒喝出声：“绝不可能！ ” 庞使者的反应大的惊人！刚刚李启点出他被自己误导，为李启做了嫁衣，他也只是遗憾而已，还是能够承受得起失败的。 失败一两次而已，他的心胸足够接纳。 但此刻李启说道终端，他却直接暴怒，甚至控制不住情绪，怒喝出声！ 然后，他接着反驳李启：“终端乃是二品法宝，诸界枢机的分体，你……甚至是巫神山所有人，都不可能影响到诸界枢机！” 李启翻了个白眼：“废话，我也知道，但诸界枢机不会出问题，不代表你不会出问题。” “什么意思？”庞使者闻言，按压住心中的惊惧，等待李启解释。 什么叫‘你不会出问题’，难道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蠢事不成？但他行事一向缜密，不可能出纰漏。 “没什么特别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大张旗鼓的暴露出巫器蚕？”李启又反问。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说，李启是刻意使用巫器蚕来诱导庞使者的，有了巫器蚕的指引，庞使者自然会找到柳参之身上去…… 庞使者领会到李启的言外之意，但却摇头说道：“你是说柳参之帮了你？绝无可能！柳先生和你虽然关系亲密，但不是分不清楚大是大非的，他绝不可能帮你。” “你们人道内部倒是团结的很，不过确实如此，柳参之不会透露情报给我，甚至都不可能和我产生半点联系，但巫器蚕……是活的。”李启如此说道。 是的，巫器蚕是活的。 李启施施然的解释道：“你看你们，为了了解巫器蚕，了解这一事物对思潮的影响，肯定会从人道和灵绸界中，购买巫器蚕来研究，得到情报，进而做出下一步的判断。” “我们已经消除所有术法，然后灭活之后再拿进来的，不会出问题。”庞使者说道。 他做事一向谨慎，当然考虑到了这点。 “是，你们当然知道消除巫器蚕内部，消除术法和灭活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做，但面对外界的巫器蚕你们或许会全心全意，但面对柳参之那边送来的巫器蚕对比样本，你们应该就不会那么用心了吧？” “不那么用心的结果，就是两种巫器蚕合在一起，触发了上面的术法，而且那术法，你们应该也没想到吧？”李启笑着，打了个响指。 这个时候，庞使者的团队之中，有一个人惊呼一声，他的心思之中，魔念骤起！ 他立刻伸手，掐灭了自己的魔念，然后却见一缕魔气从身体里透出。 “魔道手段……原来如此，想不到巫觋竟然会这么高深的魔道手段，是我失算了，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李公子是如何得知我的跟脚的？哪怕是有魔气作为指引，你也不应该知道我的跟脚才是。”庞使者问道，语气恭敬，也开始口称公子。 确实输的心服口服，还好自己有保命的手段，否则恐怕真的很难脱身了。 李启接着说道：“至于你的跟脚，那确实隐藏的很好，但这个我就不是靠什么盘外招了，单纯的只是……认出来了而已。” “法家准绳，乃管子一脉，再有律吕黄钟，以定阴阳，天时，元辰，正五律。” “你的黄钟之长。取秬黍之中者，一黍广度，一成一变，半之清声，倍之缓声，钟长二尺二寸半馀。钟亦各自计律，倍而半之。度量衡其本俱出。” “七调为一均，十二均八十四调以为大备，衰于丑，律准一新，自危十七度至奎四度——” 这还没完，李启依然在侃侃而谈，将对方的跟脚一一道出。 不是什么奇怪的手段，也没什么情报工作，就是纯粹的见识。 因为，李启本身，可是吸纳了一位三品法家修士的道韵的，要说对法家道则的了解，他恐怕比对方还强。 再加上，李启本来就是个书虫，如今在巫神山的藏书阁如饥似渴的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其学识之渊深，见度之广博，说句同级难逢敌手，应该没什么问题。 “所以，如此之下，你输在了这上面，你没有轻敌，但你低估了敌人。”李启如此说道。 “心服口服，公子今日不杀我，日后若见，必退避三舍，以谢恩德。”庞使者诚服躬身，彬彬有礼的说道：“就请将我的同伴们交回，我们这就撤离这个世界群，我也会卸去职务，此处就拱手让与公子了。” 李启点头：“那是自然，慢走。” 说着，他递出自己抓住的那几个真灵，然后目送对方再次行礼之后，离开此处。 看见他们走了之后，神易军走了过来，嗤笑一声：“这也叫打仗？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小孩子打急眼了还能着急上火见点血呢，你们这些正统子弟打起来真是笑死人。” 李启摇了摇头：“唉，贵族战争就是这样的啊，你以为我不想杀人吗？问题是杀不了啊，那律吕之气你也看见了，老爷子有办法打得穿？” 神易军冷哼一声，说道：“没办法，但打不穿也不能这么彬彬有礼，那是敌人，敌人就要分生死，这般温情脉脉算什么事儿？你和那个魔王子打的时候，可也是刀刀见血的。” 李启摇了摇头：“差不多就那么回事儿吧，大家的命都很值钱，轻易死不得的。” 神易军撇撇嘴，这老爷子倒是直爽，张口就是：“是啊，大道统直系，轻易死不得，那你们还打什么仗？还是说，就你们的命贵？” 贵族战争的逻辑就这么简单，命贵，大家都不想死，那不如大家都不死，那就说好了，点到为止，输赢是贵族的事，生死是下面的泥腿子的事。 就好像灵绸界的思潮混乱和巫器蚕带来的物种入侵灭绝一样，为了这个天道的混乱思潮，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李启甚至亲自出手灭掉了数十个兽类和植物的物种，干扰了整个生态圈，就是为了炼化此地天道，把灵绸界做成祭场，如此便有了天时地利，压胜三筹。 如此一来，加上神易军的支援，两个人就能突袭打穿对面，奇兵制胜。 这胜利是六七年斗争的逐渐奠定，庞使者走了，可灵绸界的损伤……那可是回不来的。 所以神易军才会嗤笑李启，若连死斗之意都没有，还算什么打仗？ 李启只是轻轻摆手：“还没到死斗的时候呢，现在不过是前奏，大家只是在争取地利而已，饶他们一命不至于坏了规矩，免得对方同等报复罢了。” 对此神易军点了点头，这个理由他倒是能接受，确实，杀人就坏了规矩，李启不是不想杀。 只是，饶了人道一命，那人道若是在其他世界群赢了，也会放巫道的输家一命，这算默契。 不伤害俘虏，是因为不想自己这边的同道成为俘虏后被伤害。 至于开战之后…… 等阵线摆开，到时候可就讲不得礼仪了。 那时候，就算是三品也会陨落的，二品也自身难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