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桦湫樾第232章 图灵密码（十二）
冰室内部面积不大，陈列了几个老式冰柜，还持续发出工作的噪声。 店内寒气逼人，如果此时是夏天，那宋词一定乐不思蜀，但现在是冬季，虽然光轴的冬季平均气温在十几度，但待在这里还是较为冷冽。 那两个人买了最便宜的老冰棍后便草草出门，看来这个季节，冰室的生意不怎么样，老板另辟蹊径，把冰柜利用起来，用来冰冻一些腊肉，这里的人过冬会有吃腊肉的习惯，会偶尔有人来买他自家腌制的腊肉。 有时候这里也会售卖一些热的羊肉汤，一碗汤很便宜，老板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为了供过路人暖和身子用。 他家羊肉汤的味道实属一绝，腌制的腊肠和腊肉也非常美味，一般都有人提前预订，在年前很快就被抢购一空，所以关门也比同一条街的其他店面早。 “我去接小祺返嚟，你去畀佢做嗲易消化嘅晚餐嘅，打个鸡蛋汤什么的。” 男人从店内出来，把电动车上的货物搬下来，抱进室内，然后骑上电动车。 “好喂，你记唔绷住张面，多讲啲好话，让小祺开心。” 女人急忙跑到店门口，扶着门框，特意提醒家主。 宋词的脑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些相关的信息:店主的孩子叫卞霖祺，男，患有慢性髓系白血病长达十年，今年十四岁，家里因为他的病，卖了一套房子，但还是没能治好。 医生说最多还能再活半年左右，现在孩子的状况越来越差，即使他们赚够了钱，也无法彻底治好这种病。 女人关了店面，走进店二楼。 二楼很小，大概只有五六十平方米的地方，是当初夫妻二人买下门面店后准备开羊肉汤馆的，但家里那套房被卖出去后，一家人就只能勉强挤在这里生活。 上个世纪普通人家的屋子还真是简陋，宋词看这蜗居里甚至没几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电视机、空调、洗衣机这种现在家家必备的电器。 女人在厨房里忙活，宋词也想帮忙，但他在触碰到那些蔬菜然后穿过去时候，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觉得在别人家里到处乱逛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虽然这个家直接一览无遗，但他还是乖乖坐在客厅的凳子上，看那个女人来来往往，将做好的几道菜放到很小的桌子上。 那几样菜虽然普通，但色泽看起来尤为诱人，虽然宋词闻不到这里的气味，但他知道那些菜尝起来一定很美味。 女人的晚饭做好，男人也接孩子从医院回来。 宋词这时候才见着那个可怜的孩子，他戴着白色套头针织帽，脸色惨白，还戴着蓝色口罩，趴在父亲肩头，手背上还有刚拔针后的医用胶布。 孩子虽然看起来病怏怏的，但他从未抱怨过，也很配合父母的安慰，开开心心吃了晚饭。 晚上一家人入睡后，时间过得特别快。正当宋词还未决定好去留时，已经天亮了。 大概是因为孩子生病，所以夫妻二人在冬季将冰室改成了早餐店，天还没亮就起床包包子、熬粥，售卖一些简单的早餐赚钱。 早餐时间结束后，男人骑车离开家，出去跑生意。 卞霖祺因为生病，所以停学了许久。他断断续续的上学，仍未完成小学的学业。 虽然父母亲不愿意过早叫醒他，就连做早餐的声音也尽量放低，但听到客人来店动静的孩子在六七点就已经醒了。 他起床后自己舀了一碗粥，加了个煮鸡蛋，慢吞吞吃完后将碗洗了，然后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看书。 他现在的年纪，与他同龄的孩子都在上初二，宋词想起当年的自己已经上高一了，可卞霖祺却还在自学五年级的知识。 孩子很聪慧，父母当年小学还没上完就出去打工，所以也教不了他什么，更请不起家教老师，孩子只能自学。 他自己补完了一到四年级的语数英课程，就连课本和配套作业也是母亲出去卖废品时，从别人不要的废品里回收的。 他不嫌弃这些陈旧的东西，每当坐在书桌前，他就感觉心灵变得平静，好像与书本融为一体。 他快要把五年级的知识学完，接下来就该学习六年级的，然后是初一，只是初中的课本现在还没有，他在考虑要不要和母亲说一声。 听着卞霖祺朗朗的读书声，宋词热泪盈眶。 他不知道为什么小海会给他看这个人的故事，命运让这孩子受了太多的苦难，但他仍然心向光明，这很难得。 大概就这样平坦的过了几天时间，突然有一天夜晚，卞霖祺在读六年级的英语单词时，流了很多的鼻血，而且浑身乏力，头晕目眩，出汗严重。 他突然从椅子上栽倒，逐渐演变成呼吸困难，鼻腔持续性出血，因为乏力所以无法站立，就连求救都变得困难。 宋词很想帮忙，但当他接触卞霖祺时，双手直接从他身体穿过去，就连说话他也听不见，他只能去外面找男孩的父母，但此时父亲不在家，母亲还在楼下忙活。 好在母亲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动静，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跑上去，她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孩子惨兮兮的趴在地上，泪眼朦胧。 “对不起小祺，妈妈来迟了”母亲抱起孩子，抽出纸巾擦干他的鼻血，用纸巾暂时堵住鼻血，给他戴上口罩（口罩不遮鼻），然后给他套了件外套，打的前往医院。 抢救室外。 大概几个小时后，出来的医生向女人叹息道:“很抱歉，虽然孩子命保下来了，但他大概率活不过这一周时间，您二人做好心理准备吧。” 同样感到痛心的还有宋词，通过这几天与这家人的相处，宋词感觉他们很平凡，过着简单却艰难的日子，在奋力反抗命运的不公，却只能迎来这样悲惨的结局。 虽然这件事医生和父母都没和孩子说，但男孩自己也意识到了大概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在某天母亲出去倒水的时候，他写了一封遗书。 字迹不太好看，语句也非常稚嫩，他现在连握笔都很困难，勉强写了几个字，母亲就回来了，他迅速收回纸和笔，等下一次母亲出去上厕所时，又继续把它写完。 宋词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那孩子写完这封仅仅只有五十余字的遗书，他只觉得整个过程特别难熬，心就像是被绞住，那几天他感觉自己像是跌进了没有光亮的暗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