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桦湫樾第63章 将死之人
内境。 深渊拎出宋词的头，宋词额上脸上全是伤痕，血流满面，而深渊的语气里尽是嘲讽:“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该如何向人下跪了吧？” 宋词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他头上的感官都在告诉他很痛，深渊的声音一会左一会右，全是讥讽他的话。 “知道你妈——！”宋词挥拳打过去，但他根本看不清深渊的具体位置，这一拳深渊甚至都没躲开他便挥空了。 脑袋好晕，什么都无法思考，好像沉入了大海…… 但是他必须反抗！ 宋词拽着深渊的身体，猛地头槌过去！ 深渊悠悠的伸出手，向宋词的脑门轻轻一弹指，“叮——”的一声，宋词被那股力量直直击飞多远！ 深渊笑着紧跟着飞出去，缠绕在宋词横飞出去的周身:“让你看清我们的差距，你就不会再对我口出狂言继续沉沦！” 他攥着宋词的脸，用强劲的力量带着他斜飞上去，那距离几乎冲破天穹。 “滚下去吧~”深渊背着手向上移动，一脚踏在宋词胸口，再用力踩下去！ 那猛然间承受的力量，让宋词胸骨寸寸尽裂！ “咳——！！！”那种对胸腔的挤压让宋词瞬间口吐鲜血，他视野模糊的看着自己从万丈高空疯狂坠落，就像是那死去的鸟儿，生命走到了尽头。 在那一刻，他想起来好多事。 他记得自己被母亲抱着哄睡，他记得自己被人抢走玩具后的大哭，他记得小学同桌第一次碰到自己手的害羞，他还记得那晚发了高烧，整个村的人都被父亲弄醒了，要征集一辆汽车送自己去医院…… 好怀念那时的时光啊，似梦似幻，满是童真和单纯。 而现在，苏子的脸若隐若现浮现在宋词眼前，她向宋词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庞。 宋词也伸出手想去抚摸她，但突然的，深渊黑色的脸穿破苏子的影像，愤怒的将掌心贴在宋词脸上:“还在沉沦幻想？！” 深渊带着宋词极速坠落，将他按在地面摩擦数百米远。 “宋词，你该醒醒了！！”深渊的声音就像是轰鸣的雷声，霹雳带闪的鞭打在宋词脑中，唤醒了那段被埋藏的记忆。 …… “阿词，九月底的时候我父母会来岐城，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他们。”苏子挽着宋词的胳膊，把脸贴上去: “到时候就向他们宣布我们的关系，我相信以阿词你的能力，他们会同意我们恋爱的。” 宋词抚摸着苏子的脸，他也想早点结束这段长跑:“那国庆放假的时候我带你回家，把我们的事告诉爸妈，我妈她最爱漂漂亮亮又嘴甜的女娃……” “嗯，到时候我就向学校申请从学校搬出来住，然后我们租个小房子住在一起。”苏子甚至都想好了该在哪里租个房子，不用太大，几十平方有厨房卫生间和客厅，然后再有一个温暖的小窝~ “好，那我这两天去看看房子。”其实宋词想从市联搬出来也可以，以他的职位向上面申请就好。 “唔我们到时候周末一起去嘛，我觉得xx地段的房子挺好看的，而且……” 苏子想在她学校和宋词的工作单位之间选个折中的地段租房，有个小区旁边是一座园林，她常去那里玩，很羡慕住在那里的居民，每年四季都能看到不同种类的花儿盛放。 “好，就依你。”两人依偎在一起，规划着未来的幸福生活。 翌日。 “阿词，明天我有事要回家一趟，是今天下午的机票，你来送送我？” “好，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宋词把苏子搂在怀里，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暂时还不知道呢，家里亲戚生病了，是小时候对我很好的亲戚” 或许一天就够了，又或许是父母借此理由想让苏子在家多待几天，所以她也不确定。 下午，宋词送苏子去机场，两人互相亲吻脸颊后依依不舍的分别。 宋词在机场一个人坐了很久，他要等到苏子安全登机后才肯离开。 在此之前，他和苏子煲了好一会电话粥。 …… “我要登机了阿词，得挂电话了。” “好，路上如果困了就小睡一会，到了凤栖后记得打我电话报个平安。” 宋词向屏幕里的苏子挥挥手，苏子笑着给他来了个飞吻，而后挂断了电话。 下午18:03分，苏子所搭乘的航班失联，在长河入海口坠毁。 还在开车路上的宋词突然听见这个消息，他反复确认了航班编号，然后拨打了机场负责人员的电话，最后确认无疑是苏子的那班飞机。 并且，苏子的的确确已经登机了。 他差点开车撞上正在过马路的一对母女。 他拼命咬着自己的手腕，直至咬的皮肉溃烂鲜血四溢。 然后他简单包扎了后掉头回机场，并告诉小黑雾，请求他联系凤栖的慕容惊鸿，再让他联系那边的海上救援队确认苏子的存亡。 机场被封锁了，宋词坐在外面的石柱旁抱头痛哭。 他的精神在那一刻几乎要被击垮。 宋词的意识体在内境对深渊的雾元具有狂盛的吸引力，只要他精神有任何破损的地方，那些雾元就会疯狂的朝着他的身体奔涌。 意识体跪倒在地上，他奄奄一息口吐黑沫。 宋词因为这件事在医院躺了好几天，他不吃不喝，日复一日的询问苏子到底有没有被找到。 最后心疼他的小黑雾只好将他的记忆删除，替换了原有的记忆。 然后小黑雾开学了，小黑雾决心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苏子不在了，他要替苏子好好照顾宋词。 在那个神明降世的一天，万鸟在齐鸣后从空中坠落，纷纷头朝地砸在地上。 宋词失去了他的小黑雾。 因为他的力量为了救何了了而耗尽。 宋思悯，他原本的名字就叫宋思悯。 因为某个缘由和机遇，他在百年前与深渊结下契约，可以使用他的力量，但同时也要为深渊做事—— 删除自己的记忆，成为深渊。 他做的很好，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当作深渊，履行着自己的义务。 但是他忘不了宋词，准确来说，是忘不了那个和宋词很像的人。 他在一步步偏离深渊为他设好的轨迹，他违背了契约的内容，契约判定深渊要收回自己的力量，并把他的记忆还给他。 小黑雾在那一刻想起了自己是谁，他好开心，因为他真的成为了一个人。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人类。 但是这份开心他无法再与宋词分享了，他将自己的记忆寄宿在小怯懦那里，让他好好守护这份记忆。 他明白原来自己和宋词有如此深的羁绊的原因，原来他活了百年只为找到宋词，然后让他存活下去。 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不是吗？ 宋词活的很好，而且他们又重新成为了家人。 他静静的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在宋词的注视下闭上了双眼。 他的身体很快就腐烂枯萎，因为那本就是已死之人的躯体。 宋词抱着那一滩烂肉，在那一刻，他突然失去了呼吸。 小黑雾对宋词的能力失效，宋词记起了曾经的过往。 他因无法承载如此巨量的情感负荷，大脑崩溃了。 铺天盖地的黑海向他奔袭而来，形成一道黑色的漩涡钻进意识体的体内。 那雾元不断压缩，聚拢，再进入，直到整片黑海只剩下零落的一小片黑色湖泊。 意识体跪在地上，不断向外呕着那黑色的浑浊的雾元。 他的意识正在被快速侵蚀，他痛苦的扭曲面庞，那些包裹着数以万计的万恶的腐烂发臭的千古灵魂在他体内奔涌乱窜。 他的皮肉要包裹不住这些想要挣扎逃出去的丑恶灵魂，他的瞳孔逐渐发黑融化，变成黑色的液体顺着两颊流下。 他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来话。 他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那个丑陋不堪、污秽不堪的烂脸人。 而现在，宋词正跪在青草地上，空洞的双目流下干涸的泪水。 深渊飘过来，从他的胸口往上抚摸:“你清醒了吗宋词~” 那声音带着魅惑的气息，席卷着宋词的大脑。 “我从人类文明开始时便诞生，亘古至今，从未见过有人能仅凭一层皮肉将这些万恶发臭的灵魂箍住。”深渊细长的指甲划破了宋词眼角的皮肤，勾住他的那层皮肤，像撕开一张纸似的撕下。 “现在它们都听话了，因为此时的你才是它们的主导~”他扔下那张脸，就像是扔下一团废纸，在地上燃气黑色的火，烧了个干净。 “我更喜欢现在的你，因为更真实……”他在抚摸宋词的每一寸漆黑的皮肤，那上面隐隐跃动着金色的线条。 但下一秒，宋词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扔了出去。 宋词仰头大口呼吸了一口，那双混沌的眼睛泛白又凝聚成一片漆黑色，那小小一团的黑色成为了他的瞳孔。 他似乎是看不见，一开始是疑惑的摸着自己的脸，而后是惊吓的停了手，再然后是用双手疯狂抓挠！ 他的手指在打结，而后化出一根根白色绷带，他兴奋的握着这些绷带，将它们胡乱的贴在脸上，一层又一层，直至自己满意为止。 远处的深渊在狂笑，他捂着肚子狂笑起来，笑到呕吐。 宋词没有管他，随即起身，黑色的屏障消失，众人回到了刚才还在观望鸟儿坠落的奇异景象。 他的头发散落着，而后开始生长，直至与他的腰身齐平。 他光着脚在地上行走，踩碎了小黑雾那具身体的骨头，踩碎了鸟儿们只剩骨头的尸体。 “宋宋词？”十五队队长孔悬烨疑惑的望着宋词远去的背影，他像是在看一个正在走向悬崖的将死之人。 是的，一个将死之人。